【翔润】夜光

 

你问起爱意,语气状若无意。

他也便懒洋洋回答:正如对于这个世界的不满有非常多,小到起床气难平,大到与人相处总是相性难合,但是某个瞬间总是会被温柔震碎,想世间有他,那所有的一切就都变成了有得必有失,万般星辰也化作光下为雨,是馈赠。

 

 

第二次见面比起第一次来得有计划性了许多,算是认真的预定了时间与地点,没有去商场新买一件西装但也是挑了件衣柜里最整洁光鲜的那件深色风衣,名片插在口袋深处以备不时之需,樱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全副武装,但做到完美总是没错,于是迈出的下一步也变得理直气壮起来,迎着鳞鳞日光,兴致高昂如同少年。即使撩开居酒屋门帘时那扑面而来的燥热气氛一瞬间就打破了这层外壳,他仍旧选择低头整理了下下摆,抚平袖口一道并不明显的褶皱,才一鼓作劲跨入套间,可能热气太盛,他使劲闭了闭眼,致使睁开眼的当下就见到那个家伙锋锐的眉眼,他又有点眼晕了。

 

作为同学会的干事,不,并不是他召集的大家,但确实大多数人是冲着他的名头而来,松本润理所应当的坐在了正中间,被几个穿着西装拿着公文包却早已把礼仪扔到一边去的家伙们勾着肩搭着背说笑,被几个坐在靠远处却视线永远汇聚于此的OL女士们讨论着,偶尔可以听见漏出来的几声“松润你啊”或者是“润君”,锲而不舍的打扰着耳膜。

 

樱井翔的到来引起了外围几个人的注意,然后像是反向般由外向内掀起涟漪,有人站起身来迎接他,拍着肩膀大声招呼:“哟!我们的年轻社长!”调笑的语气中并不带恶意,搭肩的同时就伸出了好几双手,容不得人抵抗得把他拉进了正中间被人围成的圈。结果不可避免的,他与松本润坐了邻座。

 

或许出了手汗又或许没有,事后他已经回忆不起来,倒是笑容僵硬得能比之入学式演讲那一天的印象深刻又鲜明,时隔十二年,这两双手又重叠在了一起,樱井翔自己觉得大概是花了大力气说出口的好久不见被对面人似乎轻描带写的点头带过,然而他又注意到松本润左手摸了摸耳垂又摸了摸,于是不知怎么的,他长呼一口气,原来紧张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周六深夜,兼有明日继续休息的念头,这群时常被工作以及家庭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曾经同学们,年过三十之际,与星空和啤酒聊以慰藉放下了一切,喝得热气腾腾兴奋满面,冰冷的啤酒罐贴上脸颊也减不去眼眶周围的酣红。玻璃酒杯碰撞的声音在耳边清晰可闻,让人忽然就被鼓噪起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被流光溢彩的灯光笼罩着,深色的发色也似乎染上了一层金黄光辉,樱井翔因为温度脱去了外套,袖子挽在了手腕处,他或许比不过松本润对这样的场面如鱼得水谈笑风生,但长久以来的工作应酬也让他并不落于下风。这两个被在场众人提到次数最多的名字,最终在兜兜转转敬酒一圈后碰在一起,金色液体晃荡着盛入冬夜中闪烁的寒星,亦如世间所有光辉岁月,永不褪色却又难以追及,松本润突然觉得,他有些醉了。

 

 

毕业至今十二年,曾经在记忆中印象鲜明的面孔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然而再次见面时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幅面孔在心中藏得太深,千万个起承转合荡气又回肠的故事中,大概适用于他们身上的可以挑出来几百,在细细划分情节,可以精简成数十,然而对于他们来说,任何他人故事,也不过是各个平行时空中的一滴水罢了,永远比不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感同身受。类似这样的话,周末在电影院白白消耗掉一个白昼的日子里松本润说过好几遍。不过当时远没有现在理解的那么深刻,说到底只是某个文艺少年的一颗柔软内心罢了。

 

看起来眉眼锋利桀骜轻狂的松本润,其实是个喜欢看少女漫画被小动物讨厌会伤心的乖顺男子高生;而看起来优秀又沉稳的樱井翔,其实是个背着老师家长偷偷打了脐钉的学生会长,就是这样两个人的相遇,是连高中时候共同的好友们都会一齐吐槽道“果然是缘分吧”的程度。

 

不过如今想来,樱井翔也确实不得不承认,大概一切都是缘分作祟。而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太奇妙了。

 

高中毕业的时候,樱井翔曾经以为自己和松本润再也不会见面了。少年人的那一份懵懵懂懂又说不出口的微妙感情或许也会随着时间流逝和见面次数的减少而渐渐无疾而终。最后一年的时候他们比起从前多了许多争吵,未来前程铺开成不一样方向的道路,也给他们带去了不少压力。

 

樱井翔不怎么支持松本润不去上大学而去进入演艺圈的决定,虽然他已经因为成为杂志模特而小有名气。与家人约定过一定要考上庆应的樱井翔对自己的未来有着清楚的认知,即使不是太愿意承认,但希望将来还能与松本润一起度过最后四年青春校园生活的念头依然在脑海深处徘徊过。但最终毕业典礼的那一天,伴随着他不曾给任何一个来向他祈求的女生的袖口第二颗扣子,这个念头一样被他深深攥在手心摁在心底没有说出口。

 

十八岁的夏天他们一起去了东京,然后分道扬镳。

 

 

 

初入大学的第一年非常忙,在课程考试与社团活动中艰难求存。虽然互相留了联络号码,但最初的一段时间里谁都没有主动打起,偶尔节假日时会有问候邮件,但大部分时间都因为太忙来不及看而导致回复已经是几个小时过后了,慢慢慢慢的,松本润发过来的次数也就少了。樱井翔顾不得去在意这些,因为大学的课程与他自己给自己安排的补习加在一起真是太重太重了,他想要做得更好些,就不得不放弃些另外的东西。

 

等到沉迷新买游戏的二宫姗姗来迟的问候终于抵达的时候,他才突然注意到已经又是一个春天到来了。樱井翔刚刚挂了上一个电话,邮件提醒就好像争分夺秒般冲进他视线,二宫说他已经到了东京,和相叶一起,如果有空的话不如什么时候一起碰个面,好歹也是高中同学。他歇口气,想回复好,又一封邮件紧接着跟了过来。二宫问,J有找过你吗。

 

确实是春天了。路上随便抬头就可以看见已经蠢蠢欲动迫不及待要绽放的花蕾,草木绒絮也以令人惊讶的气势在空中飞舞,应该是有藏在人类看不见地方的精灵正用无法辨识的频率鸣奏出一首气势磅礴的交响乐,空气,日光,无数色彩也日渐盛大膨胀,从最南端拂过的海风一浪接一浪吹过平原山端直至抵达岛国北到不能再北的海角,像是庆祝归来的号角,鼓噪起或梦或真的念头,催促人们要去做些什么,一些必须去做的,不怕后悔的,年少轻狂的梦。

 

樱井翔不记得自己回复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回复。他推了将要于那天下午举行的社团会议,顺着藏在人脑计算机深处的那点记忆,秉着一股气冲出学校,路上他给松本润打电话,一次不接他打第二次,第二次不接他打第三次,快第十次时电话终于被接通,而他也即将达到目的地。

 

“我在你家楼下。”

他对着听筒那边说。

 

 

即使是现在想来那也可以算得上是樱井翔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次疯狂之举,时隔很久之后还会偶尔被松本润提出来取笑。但当下,在那个樱花刚刚冒头,寒意尚未完全褪去的那个早晨当下,隐形眼镜也没带上,一只脚穿着袜子一只脚没穿,头发完全没整理过的正处于人气爆发期中的当红模特松本润,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十分钟后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泡杯茶喝,虽然长相很洋风但意外得松本润骨子里是很和式男子的。这时候被惊吓跑的起床气慢慢回来了,白瓷茶杯磕在桌上发出不轻不响的脆声,像是审讯开始的前奏。

 

于是那个上午他们默默并肩坐着喝了好一会儿茶,谁也不知怎么先开口。他们那个聪明得可怕的朋友二宫和也说过这两个人闹起脾气来是可以让世界毁灭的静默,但樱井翔想他不是来和松本润吵架的,再说自己也没那么大的起床气,所以他润了润喉,准备说点什么。开口前他视线飘向远方,落在阳台上那一颗正安静生长的富士樱上,大概是早开品种,已经零零落落开了那么几株花骨朵,有那么点耀武扬威的样子。就是这么几秒迟钝的功夫,旁边人的起床气好像已经自顾自的消了大半了,他站起身去给盆栽浇水。

 

仔细想来这并不是原来就有的习惯,认真回想一下的话樱井翔也从没在高中时候的松本润家里发现过盆栽,至多也就是些窗边的鲜花,那也要归功于松本夫人过日子的情趣。他不由自主把这个疑问问出口,得到对方轻描淡写的回答:“就是刚来东京时候养出的习惯,觉得每天亲近下植物心情也能好点。”这一瞬间某种像是经受了时间洗刷过后的疏离感击中二十岁的樱井翔,让他倏忽感受到了仿佛被冰凉海水没过喉舌的痛苦。

 

“我说。”樱井翔强迫自己开口:“Nino他们来了东京,问要不要一起………”

“这个周末有工作,要往大阪跑,我就算了。”拒绝得干脆利落。

 

如果真的有可以倒流时间的机器的话,日后的樱井翔会非常希望能借用一下。这个时候他到底是一副什么表情呢,而因为他低着头所错过的松本润又是什么表情呢,这两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尚未能被称作为是青年的男孩子,还带着一身毛毛躁躁的少年气,不知道互相在别扭个什么劲,执拗怀抱着各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大概会逗得早已有了成人胸怀的樱井翔大笑吧,但这样五彩缤纷的,烈日骄阳般的青春时节又再也不会重来了。

 

伴随着最终没有成行的私人聚会,樱井翔也再也没和松本润见过面。大二下半学期他听从家人和导师的建议选择了出国,临上飞机前最后一秒给那个半年多没再有过通信记录的号码发了消息,又装作鸵鸟般借着飞行模式避免了阅读回信,机场的起降灯在夜空中璀璨如星河,明明灭灭迎来送往永不停歇的飞行器们,飞机在轰鸣声中起飞。

 

 

隔着个太平洋的洛杉矶阳光拉长了他的身高,八年后他在东京湾的潮涌声中回来,机场内五米一个的落地广告牌当下就给了他最热烈的欢迎,图上的那人戴帽子,长刘海盖过浓眉就给那双锋利眉眼无端增加了些柔软,樱井回到日本的第一个念头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他还是在经常折腾着头毛啊”。

 

这小小岛国自是没什么变化,樱井翔忙于创立公司的事情也来不及去注意有什么变化,或者可以说是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这比之从前普及度高了许多的SNS社会,隔上那么四五天吧,关于如今正当红的模特兼演员的消息就会叮咚一声跳进雅虎头条再显示在他的屏幕上,也算是给他那段昏天黑地忙碌的时光里多了一份喘息之地。

 

在这次聚会前他已经错过很多次了,那种小范围的,只是最要好的几个人之间凑一凑的那种。昔年关系亲近的几个同学或多或少给他打过电话,但都恰巧与他的日程表冲突了,而对于另外的其他人来说,虽然他相信松本润肯定已经从或许是二宫或许是相叶那边知道了他回来的消息,但确实在今天以前,他们谁都没有主动提出要见一面的想法。

 

所以两天前的偶尔相遇竟成了他们那么久以来的第一次见面。樱井翔不曾预料过他会在商业会议上和松本润碰面,后来他才从助理那听闻他是来做嘉宾的。露个面就走,但也吸引了不少公司凑上来想找机会谈一下下个季度的广告签约,偏偏这人还脱离了经纪人自己跑去买咖啡,结果就和一晚上熬夜挑灯夜战正饿得不行的樱井翔碰了个正着。

 

事实上那声“松润”脱口而出时樱井翔就意识到大事不好。倒非是对这人出现在小小便利店里的诧异,而是对自己潜意识深处残留的惯性而感到的……可以说是些微恐惧。对方倒是毫不起波澜,摘下墨镜回头的时候挑了挑眉:“是翔君啊。”理所当然到不讲道理。

 

在便利店的杂志区他们稍微站着讲了会儿话,各自有任务的情况下实在不能聊得长久,互谈近况的话题就占了大半时间,但疏离感却几乎没有,樱井翔自作主张把这归因于年少时他们那些数不清次数的夜谈,也就理直气壮得忽略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似鸿沟般的十二年时光。快分开时松本润甩给他一张请柬,他心头一跳,对方的睫毛就颤了又颤。

 

“那群家伙弄得也太正式了……同学聚会的,你当什么?”

 

樱井翔说不出把这请柬当做了什么,挫败感只好扑面而来。

 

“去吗?”咖啡吸管露出一小截明显被咬过的痕迹。“那天正好我休息,算算就差你一人了。”

 

不知哪位神明在遥远的天边叹了口气,日光突然就暗了下来。樱井翔并没有马上回答,助理的电话已经催了几遍,他们匆匆告别,本来客套的说要结束后再约了吃饭的约定也并没有实现,他让助理查了行程表,日期上的那天就像是只等他安排般恰恰好在两个饭局间空了出来,可是他仍然没有下定决心,正如在那个春天里他最终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

 

 

然而如今在这间小小的居酒屋内,热气夹杂着酒味淋了个彻头彻尾,那些长而久远的时光仿佛也像是被蒸腾了一般独留下眉梢鬓角的浅淡痕迹,少年的目光与念头又回到了他们身上,在互相逃避又互相关注的别扭感觉里回到了十二年前,看着那两杯碰在一起的酒杯,樱井翔竟倏忽觉得,那年春天被鼓噪起的冲动也回来了。过去无法堂而皇之说出口的,现在已经是时候了。

 

他们已经不再年少,五彩斑斓的青春光彩也早已远离,上班族的同班同学们将他们挤在中间,勇气,冲劲,不可一世的轻狂都已经是离他们远得不能再远的词句,可稳重,忍耐,长而又长的思念一样覆盖过那些成为了自身的一部分,热烈的酒精在他的脑袋里欢腾雀跃,像是灼烧的烈焰在发光闪烁,带给人不可明说的力量,他只想凑近了身边的人,去听一听他正有力跳动的心跳:十二年前我走丢过一只猫,请问你可曾有见过?

 

 …………


 

你有无数个机会去问出那句话。

 

到了如今你这个年纪,几乎已经过了对于任何新鲜事物的好奇心,然而偏偏在这件事上你患得患失,忧郁度日,万般原因皆不过是因为你觉得你错过了他成人立世最重要的时间段。对于这件事你不可说是不后悔的,事实上你后悔得要命,只不过到如今每个你们一起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着令人发笑的节目的晚上,你看着他染过的发梢,眉尾的黑痣,挺而又挺的鼻梁,以及那一双盛满星辰的眼睛,除了感谢这七十亿分之二的相遇奇迹好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正如春樱一路开遍,你与他之间好像也只有这么一条路,或许时隔漫长或许中途迷途,但只有,仅有这么一条路。

 

这一个晚上他对你说起白天时的趣事,夜光下月色很好,你漂亮的大眼睛就顺着他嘴里的故事情节瞪大,他也满意得笑起来,眼角眉梢露出不差这月色分毫的温柔笑意,于是突然你就觉得是机会了,你想不论他的回答是什么,你都会接受,不论有多不合心意,但你不曾想到,好像一片轻又薄的鸟羽又似暴风骤雨与雷鸣,他与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早已把所有一切都看在眼里。

 

你问起爱意,语气状若无意。

 

他也便懒洋洋回答:正如对于这个世界的不满有非常多,小到起床气难平,大到与人相处总是相性难合,但是某个瞬间总是会被温柔震碎,想世间有他,那所有的一切就都变成了有得必有失,万般星辰也化作光下为雨,是馈赠。

 

 

 

 

FIN.

 

 复健2.0

起笔的开头与最终落笔的结尾中间隔了好久,干涩和不畅怎么改都改不掉

不过虽然不怎么满意,但仍然也有很满意地部分

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了,但发现自己对于这个西皮仍然有几分执念不说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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